应对温室效应带来的全球气候变化，已经成为国际社会的广泛共识，不仅作为科学命题，更是攸关人类前途的首要大事。在“零碳"目标指引下，世界经济秩序将经历重构，生产形态与日常生活也将发生巨大变化。“零碳"目标能否实现，怎样能实现?如何从减排进程中寻觅新的财富?政府、企业、民众如何在其中发挥各自的作用?美国微软公司创始人比尔·盖茨，在其最新著作《气候经济与人类未来》中，对上述问题给出了自己的回答。

　　盖茨毫不避讳自己在探讨气候经济时略显尴尬的人设，“我承认这三宗罪"，即自己是一个有钱、有想法的人;一个技术爱好者;个人碳足迹“出奇的高"。最后一项使他“长久以来，对此感到内疚和不安。"盖茨自称在减排领域投资已超过10亿美元，致力于更为低碳的水泥、钢材、肉类食品。当然，盖茨本人并不认为以零排放为目标的科技研发是“慈善行为"。绿色投资既是一种个人道德上的补偿，也是“科学炼金术"游戏中必要的“赌注"。工业时代以来，伟大科技发明的背后，往往是巨量财富的支撑。

　　人类的哪些活动是造成温室效应的主要原因?一般人想到的多半是汽车尾气。盖茨用数据解读，乘用车在交通运输排放量中占比不到50%，而交通运输排放量在全球温室气体总排放量中只占16%，居于第四位。前三位分别是生产和制造(水泥、钢、塑料)占31%，电力生产与储存占27%，种植和养殖占19%，第五位是取暖和制冷占7%。我们通常认作是清洁能源的电，在生产和储存过程中形成的碳排放，占总体排放量的1/4。正所谓“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"，电力本身也需要更为绿色环保的技术，才能避免成为另一个能源陷阱。

　　绿色溢价(green premiums)是本书出现频率相当可观的核心概念，指某项经济活动的清洁(零碳排放)能源成本与化石能源成本之差，也就是绿色能源所付出的更高的成本。书中以雪弗兰公司生产的燃油车迈锐宝和纯电动车博尔特EV为例，如果每年行驶1.93万公里，后者就会比前者多出1200美元的行驶成本，这就是“绿色溢价"。从追求更低成本的经济行为方面理解，“绿色溢价"的明显阻碍是绿色能源的推广。而习惯于创新思维的盖茨则认为，绿色溢价恰恰为科技进步提供了巨大的需求和空间，谁能更早、更多地解决绿色溢价的问题，谁就可能掌握绿色财富的金钥匙。这也正是绿色科技、绿色金融所应关注和探究的部分。

　　盖茨虽然是一位热衷技术的乐观主义者，但他并非一味推崇所谓的“尖端技术"。在本书中，他多次表达出对目前诸如“碳捕获"一众试验性技术的保留意见，不认为单靠某种技术的灵光乍现，或某一科学领域的重大突破，可以解决全球气候的大问题。盖茨的视野相当开阔，并时常下移，聚焦非工业制造领域及世界各地的日常生活。例如造成温室效应的另一“元凶"甲烷，盖茨论述牛的“肠内发酵"所产生的甲烷，主要通过打嗝排出，小部分通过肠胃排出。全球奶牛、肉牛总量大约10亿头，每年这些牲畜的排放相当于20亿吨二氧化碳。这里似乎没有绿色溢价的讨论余地，但牛的种类和产地不同，排放量也颇有差异。据说，南美牛排放量是北美牛的5倍，通过改良品种可以获得更优质的奶和肉，以及更少的甲烷排放。因此，绿色技术不等于核聚变、碳捕获。

　　作者用五个章节，本书一半的篇幅，针对温室气体排放前五位的关键问题，详细论述其解决之道。他在后面的章节《适应暖化的世界》中，开篇记述了2009年在肯尼亚考察农民生活的情形。他所访问的塔拉姆一家耕地狭小，靠着6头奶牛，向新开办的牛奶工厂供奶，摆脱了赤贫的状态。盖茨认为气候变暖对欧美地区的富裕农民来说，只是增加了一些麻烦，而对非洲、亚洲的贫困小农来说，将是灾难性的。极为不公而残酷的事实是：贫困人口不是造成气候变化的主要人群，却是遭受冲击最大的人群。为了减少贫穷，巩固减贫成果，各国亦应各尽其力，推进减排事业。

　　盖茨以《气候变化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》结束全书，在他看来二者有着极为相通的情势。危机会摧毁以往的成就，但也可以激发创新的力量。解决问题不仅在于研发，更在于全球通力合作，充分利用已有的经验和资源，以“零碳"目标为导向，未来10年专注于关键技术、政策和市场结构，推进终将惠及所有人群的“公正转型"。